第一个春天

把黑色冬装的拉链拉至颈项，左肩背着环保袋，右手拿着一袋食材，我踏出了光明亮又温暖的超市。外头寒风还没到刺骨的程度，却足以令我冻得十指无法动弹。今早我看了一次天气预报，它表示今天的温度只有8、9度，而且这两天还下雨了，跟我想象中的“春暖花开”差得甚远。我冷得不自觉地再三把左手塞进口袋更深的地方，怕不是要钻出一个洞口来了。即便如此，放在口袋里的左手一点也没变暖和，另外为了拿塑料袋而被迫晾在外头的右手更是快冻成冰箱里的鸡爪了。

                这个超市离宿舍有段距离，不过路线很单纯，只要出了校门向右直走就能到，所以就算是个大路痴的我也能够一个人去。走在干净平坦的行人道上，不时与踏着自行车的男子高中生、阿姨们插肩而过，我不禁在想，在马来西亚时，我从来就没试过在黑夜独自外出。

                冷风从背后吹来，把我的头发分成两边，硬是往前推，让原本最温暖的后颈部位突然 一空，好无防御地跟寒冷打照面。不过，风向很快就转变，这下子它从前方冲过来，把刘海和刚吹到前方的头发全都往后面推去。我能够感觉到它打在我脸部，然后顺着轮廓划过我的耳朵，此时此刻，除了“咻咻——”的风声，我什么都听不见。举个类似情况的话，那就是在玩flying fox的感觉。

那风越来越猛烈，除了攻击我的脸，还攻击我身上的物品。我夹在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环保袋和右手的塑料袋不断被拖曳、碰撞。过了五分钟左右，我差不多是缩成一团了，低着头，只顾抱着自己快点向前走。

                就在接近大学范围的地方，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拖着了我的脚步。我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发现它静得可怕，跟地上的狂风乱舞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景。明明我那一大把头发都能被吹飞起来了，为什么上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灰灰蓝蓝的云定格在微微透着浅黄色的深蓝夜空中，给我一种很诡异、很不可思议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看着那片天空的时候，黑暗的周围像是被点上了灯火，渲染上了一些光明。那就像是别个世界的美，透露着一种不详气息的美。与平时熟悉的蓝天白云相反，像是用被稀释过的水彩画出来的天空，被许多大多的、浓浓的深蓝色云块覆盖着。

也不知道凝视了多久，“想要吃温暖的食物”这个欲望趋势我的脚步继续往前走。等我察觉到环保袋已经从肩上滑下，我人已经在学校大门面前了。很可惜，宿舍的入口在更前方，我还得走一段路。等我终于抵抗着寒风抵达宿舍门口，我用已经冷得毫无知觉的手，动作僵硬地抽出学生证放到感应器前。“咔嚓”一声，芝麻开门。步向宿舍管理层时，道路旁的街灯轻轻地把灯光照在我身上，让冻成冰激淋的我稍微解冻。获得了一点活力，我就赶紧地向管理层的大门冲过去，翻名牌（把黄色翻成白色，表示我在宿舍里），过后就搭电梯上五楼像一阵风一样冲向了熟悉的房号、开锁：

——“我回来了”